五點五十五分，按摩協會的車到了。

跟車來的，還有秦妍。

在此之前，丁雲特意去理了個發，而且穿戴得極為整齊。

進到車裏後，秦妍看了他一眼，嘴角微向上翹，“你很少穿這麽正式。”

丁雲點點頭。“畢竟是去見前輩。”

秦妍輕舒了口氣，“你有這種心態，很好。到時候，百裏路會幫你說這件事，你不用主動開口。在飯桌上，以多聽為妥。”

丁雲會意。

車載著兩人在晚高峰之間穿梭，慢慢地竟離開了鬧市區，到了一片幾乎都快拆遷的老居住區內。

在一家店面已經很是陳舊的叫吃店前，車停下了。

秦妍帶著丁雲下車，然後進了這家店。

店面不大，裏面擺著十來張桌子，也都有了些年頭，雖然鋪著透明的桌布，但是木頭也已經被油浸成了暗紅色。

正對門是一個不高的櫃臺，櫃臺後的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大幅印刷海報，上面是店裏的菜品。

丁雲掃了一眼，都是些普通人吃的家常菜，標的價錢也很合理。

雖然已經是晚餐時間，但這裏人並不多。除了百裏路坐的那個靠窗位置外，目前還坐著兩桌。

這兩桌的人，穿著也都很樸素，其中一桌上擺著幾瓶啤酒，好像已經喝高了，說話聲音很大。

丁雲跟著秦妍，坐到了百裏路旁邊。秦妍則是坐到了丁雲對面，特意把百裏路的對面位置留了出來。

見到丁雲，百裏路並沒有問店面的事，而是道，“是不是很意外，我請許淵，居然會在這個地方？”

丁雲點點頭，“對。但是細想，也不意外。秦秘書之前告訴我，說你們之間還有過很深的交情。”

百裏路輕笑了笑，眼神之中盡是回憶。

七點整。

一個身材略胖，年齡與百裏路差不多的人進入店內。他幾乎都沒有看店裏的人，就直接往這邊走過來。

秦妍最先站起來，接著是丁雲。百裏路卻是坐在那裏沒有動，只是微微一笑，“坐吧。”

待那人坐定，百裏路道，“我介紹下吧。這是丁雲。這是我們協會的秘書秦妍。這位，就是本市按摩業界的關鍵性人物，許淵。也就是許雷的父親。”

丁雲微笑著對許淵點頭示意，“許總好。”

許淵也是簡單地點了下頭，“嗯。”之後，他看著百裏路，“大概，十多年沒來過這兒了吧？”

百裏路直接笑了，“十二年。這店還能開著，真不容易。老板，上菜吧。”

許淵仰了仰頭，“那年，你就是在這個桌上，罵我利欲熏心。同樣，我也罵你不識時務。一晃，十二年過去了。利欲熏心的人，反倒對錢的欲望輕了，而不識時務的人，卻也混得風聲水起。”

百裏路哈哈大笑，“你還記得真清楚。”

“有些事，當時刻骨銘心，一輩子就永遠不會忘。”許淵臉上的表情很覆雜，“不管是不是又回到原來的地方。”

這時候，菜上來了。許淵又看了一眼，輕輕一笑，“你記性確實很好。不過，話說回來，過去了十二年，你不可能是想跟我緩和關系吧。”

百裏路讓服務員拿過來幾瓶啤酒，打開後遞給許淵一瓶，但是沒有拿杯。“到了這個時候，以我們兩個人的地位，緩不緩和，似乎意義也不大了。就像你說的，友誼一旦破裂，再怎麽往一塊貼，總是有個痕跡。與其費這事兒，還不如順其自然地好。”

“我沒想到，幫丁雲出面的人會是你。”許淵顯然對百裏路今天的用意非常清楚，說話更是開門見山。

百裏路居然也不藏著掖著，“對，我就是要幫他買個面子。可是，我就不明白了，你堂堂一個業界大亨，為什麽會跟一個後輩過不去？許雷犯的事，孰是孰非，你心裏應該清楚。”

“呵。”許淵直接看著丁雲，“實話實說，免費這個主意，是我出的。但是，我並不是因為我兒子來報覆你。那樣的話，我太有失身份。我只是在想，”

他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，“丁雲，當時你面對四個山寨店面，那麽快地作出回擊，迅速解決燃眉之急，還把許雷逼得失了態違了法。我想看看，如果是現在這種情況，你會怎麽辦。你到底有沒有什麽高招。”

丁雲這時搖搖頭，坦然道，“我沒有。”

許淵直接就笑了。“你知道，你為什麽沒有嗎？”

丁雲還是搖頭，“請前輩指點。”

許淵道，“因為你和百裏路那時一樣，只把按摩當技術活，而沒有把眼光放到商業上來。你總覺得，你是一個按摩師。可是實際上，你是一個老板。我看過你的電視采訪。你很大膽地說，要匡正按摩行業。對吧？”

丁雲點頭，“沒錯。”

許淵嘆了口氣，“你，憑什麽來匡正？就憑你的技術？你用你的技術，能征服的人，都是去消費的人，而不是提供消費的人！要引領一個行業，面對的不是消費者，而是經營者。全市大大小小幾百家按摩店，你丁雲，拿什麽去匡正人家？”

丁雲雖然不知道許淵說這些話是出於什麽用意，但是他話裏的道理，卻是像錘子一樣一下下地砸到了丁雲的心裏。

確實，這些他原來沒有想過。

許淵這時笑了，拿起啤酒瓶，“咚咚咚”地就喝了幾口，放下之後，又說道，“所以說，現在的你，和當時的百裏路是一樣的。我還以為，我兒子遇到了個什麽樣的對手，把他弄得那麽慘。原來，也不過如此。”

他說到這裏直搖頭，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輕蔑。

丁雲咬了咬牙，心中暗暗不爽。

百裏路也拿起酒瓶直接吹了幾口，然後看著許淵，“你和丁雲鬥，你贏了。說吧，你怎麽才能收手。”

許淵這時舉起了酒瓶，對百裏路道，“來，咱倆先碰一個。”

兩人碰完，都是直接吹了幾口。放下酒瓶之後，許淵看著百裏路，“如果我不收手，你是不是就會出手了？對我，你可能沒辦法。但是，現在的你身為主席，以協會的名義，找個借口封停那幾個店面，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。”

百裏路微微一笑，“你覺得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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